約翰•歐諾(Johann Christoph Arnold)著/黃雅蓓譯
作者具有豐富的教牧輔導經驗,也曾陪伴許多人迎接生命的終點。他在書中敘述了多位平凡的男女老少藉著真實的力量克服深層恐懼的經歷,必能幫助讀者產生更堅定的信念,即使身處焦慮不安的世代,亦能將生命發揮到極致,安然面對人生各樣危機與挑戰。 愛的禮物—《愛者無懼》 ◆ 黃恩霖
我們總是用理性來解釋苦難,以便滿足自己。一旦覺得自己已經窺見奧秘的真相時,就停止繼續尋求。其實,這些問題依然懸而未決,我們應該繼續探討;然而,我們卻將這些疑問束之高閣,任憑他們漸漸失去意義和重要性。 ─伊莉莎白 •艾麗特 |
利用兩個寧靜的下午讀完約翰 •歐諾所著 《愛者無懼》一書,此時正是父親離開我的第一個月。在閱讀的過程中,一方面心思隨著歐諾的文字緩緩前進;另一方面也不禁憶起過去兩年的點點滴滴,那是一段陪伴父親與癌症共生的日子。回首過往,除了不少美好的印象外,更有一些亟需出口的不堪記憶。然而就在品讀《愛者無懼》當中,我獲得某種程度的昇華與潔淨。因為在作者分享的許多生命故事裡,我看見了自己的悲慟。此外,作者因豐富閱歷而滿溢溫暖與智慧的文字,也悄悄喚起在哀傷情緒中的我。 令人動容的生命記事 傷痛中的人最怕聽見自以為是的建議,往往不夠深刻的話語只會讓人的思緒更為混亂。不幸的是有許多熱切分享生命真諦的作品,都犯了傲慢的大忌。也因此更顯得《愛者無懼》一書的溫潤與謙和。全書的精神就如作者在書中所言 「受傷的靈魂需要憐憫,而不是批判。」 悲傷的閱讀者常有一種疑慮—在茫茫的愁苦大海中,是否真有一本書能作為支撐我的浮板呢?也許承受傷痛的人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一本書,因為對他們而言,那些與自身毫不相關的作者,如何能真正貼近自己的生命經驗?不過事實上本來就沒有兩段生命經驗可以完全重疊,因為每個生命都是獨特而唯一的。因此, 歐諾無意以一套結構完整、論證綿密的言說來勸勉讀者,反而是忠實地記錄他所接觸過的寫實故事。 歐諾的一些提問與分享常能引起我的高度共鳴,並帶我返回自身的苦澀經驗。例如他說 「有時我會納悶,在靈魂早已飛離之後,肉身到底該存留多久?如果生命的延續就是更為冗長的住院時數 …. 那麼我們就必須捫心自問:這樣作的目的,到底是為了病人本身,還是為了周圍捨不得他走的人?」 此外,他也說 「如果醫療的努力超過了某個限度之後,就無非是拖延死亡,而不是延長生命;這兩者之間的界線是非常細微的。」 歐諾的話總是一語道破深藏我心的疑惑,他確實說出了我曾浮現卻不敢肯定的想法。 受苦的基督徒 歐諾記事中的主角們體驗了恐懼、絕望和死亡,其中包含令人難以理解的早夭、令人難以啟齒的自殺,以及令人難以承受的走向死亡。他們都具有基督徒的身份彷彿是個錯愕的共同點,不過卻傳達出一項震撼的信息—世人經歷的一切苦楚,基督徒無一能倖免。倘若此書只是單純記地錄基督徒的受苦,那麼便只是如實的反應人生而已。所幸歐諾所做不只如此,他在描寫苦難的同時,更進一步邀請讀者展開屬靈的眼光,透視苦難背後的意義。 歐諾不否定基督徒苦難的存在,因為他深信 「只要我們願意,傷痛也可以成為救贖的契機—就像浴火重生的經驗,能夠精鍊、更新我們。」 另外,他提出另類思考 「從醫學的範疇來看,我們怎能確定治療要比疾病本身還要重要?它們的區分在哪裡?有沒有可能它們是一體的兩面?一個傲慢自私的人若能在親身經歷不幸之後,變得比較謙卑、更有愛心,那麼他是受到傷害,或是得到醫治呢?也許是我們自己的想法太狹隘了,以致認為醫治只有肉體的層面。」 有時受苦的基督徒會希望從聖經尋得安慰和解答,卻往往不得其門而入。一方面因為聖經的寫作有其特殊的時代背景,因而聖經的作者雖忠實地傳達神的信息給百姓,卻未必能多著墨於處理人們微妙的心理需求;另一方面某些教會社群語言一味高舉信心和得勝,而未能細膩地靠近信徒的真實感受。此時,便需要有人可以從看似嚴肅而遙遠的舊約和充滿末世信息的新約中,解讀出天父深厚而永不止息的慈愛與恩典。 歐諾說 「正因為基督徒必須跟隨基督的腳蹤,所以『恐懼死亡』不但可以理解,也是很自然的事。就連耶穌自己都曾痛苦喊道:『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他還祈求天父『求你叫這杯離開我。』」 這段慧黠的話讓基督徒可以放心地相信,耶穌也曾經歷作為人的苦,因此祂必能體恤人們的軟弱。歐諾對信心更有一番獨特見解,他說 「首先,若是你對神蹟奇事寄予厚望,你肯定要失望。樂觀的態度是一劑強而有效的藥帖,卻無法改變上帝的屬性與旨意 …. 其次,無論我們的禱告是否有明顯的果效,我們還是應該轉眼仰望上帝,相信祂必垂聽 …. 最後,我們也必須了解,上帝不一定會按照我們的方式行醫治的大能,而我們的問題也可能有另一個解決的辦法。」 閱讀與書寫自身的傷慟經驗 歐諾將《愛者無懼》一書獻給正在苦難中的人們與守候著他們的家人和朋友,或許他希望此書只是一個起點。因為人生的課題除了用理性來認知外,更需要以勇氣來經歷,就如歐諾所言 「面對苦難的勇氣,面對空虛與失落的勇氣,面對未來的勇氣,甚至面對死亡的勇氣。」 在起點之後,應是讀者們一起來閱讀與書寫自身的傷慟經驗。就如同我們從書中他人的記事裡,得到不同程度的感動、共鳴、安慰、鼓舞 … ,那麼將來我們自己的經驗也可能對別人產生重要的影響。這或許也是神讓我們遭逢悲傷的一種意義吧!正如歐諾所說 「人生最大的恩典,或許就是在看似毫無意義的痛苦中,找出深刻的意義。」 有時也會想如果我能早點讀到這本書,是否就能多為父親做點什麼?不過也許是不能的,因為面對生命,我依然渺小,但我想我會作的更細膩吧。如今,我仍處在喪父的思緒中,但我漸漸可以試著不去壓抑真實的情感,並嘗試品味這份獨特的生命經驗。我正在體會歐諾所言 「傷慟從不會匆匆略過。傷慟的過程需要時間與空間—時間,因為你需要去領會無法逆轉的巨變;空間,因為你需要去梳理心中錯綜複雜的情緒。」 不過我想生命的意義就像歐諾的父親所說 「上帝的國度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每個人都是那麼渺小,那麼軟弱;但是,卻又都是上帝慈愛的出口,足以影響這個世界。這是我活著的目的,也值得我奉獻一生。」 我想這也是父親想對我說的話,因為他的一生也同樣地熱愛上帝與生命。 (摘自《台灣教會公報》 2702 期) 苦難的奧秘 ◆約翰•歐諾(Johann Christoph Arnold)作 ◆黃雅蓓譯 一想到苦難,我就想到米麗安。她一出生就滿身病痛,而且無法吞嚥,所以從出生幾個星期開始,就必須靠滴管進食,一直到週歲。在這些病痛當中,「骨質易碎症」為她帶來最大的磨難。幼兒時期,有時單是把她的腿從搖籃的欄杆間抽出來,就會引發骨折。自此以後,無論是不小心撞到門邊,或只是滑了一跤,都會造成她的手腳骨折,必須住院,甚至開刀治療,而且通常都伴隨劇痛,身子在半年之中都必須用支架固定。不過八歲小小年紀,她已經跌斷腿十六次之多。 十歲的時候,米麗安的心臟面臨衰竭。更糟糕的是,她天生彎曲的脊椎造成肺部空間不夠,經常害她喘不過氣來。到了青少年時期,她只能以輪椅代步。 接踵而至的打擊,更是不堪:在米麗安十四歲那年,她的母親自殺了。米麗安自己則在二十八歲時去世,從出生到離世,她總共接受至少十五次的手術,四十多次住院,骨折數百次以上。 但是,在米麗安短暫的一生中,她的身體狀況並沒有對她的性格造成負面影響。事實上,她就像一隻歡愉的小麻雀,嬌小又精力充沛。甚至,在她生命的終了也是如此:儘管當時已經呼吸困難,她仍不屈服。當醫生們束手無策時,她透過氧氣罩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還有一些謝卡我還沒寫好。」 苦難是否有「意義」? 像米麗安這樣苦難的一生,或是任何令人衰殘的病痛,真的能夠顯明上帝的旨意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我們就會面臨某種程度上的矛盾。因為,新約聖經中明明告訴我們,一個生來瞎眼的人,他存在的目的「是要在他身上顯出神的作為來」;而且,耶穌的受苦與受死也是上帝的心意。但,另一方面,聖經也有很多經文,記載上帝醫治和拯救的大能;若是如此,那麼疾病和死亡的存在就令人無法理解了。 作家伊莉莎白.艾麗特(Elisabeth Elliot)指出,儘管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能夠默默承擔這些苦難,並視其為生命的一部分;但是當災難「發生在一個孩子或是無辜的成人身上,或有人遭逢我們認為極不公平的事,我們就會運用合理化與神學化的思維,想盡辦法來找到答案」。當然,竭力想從苦難中尋究意義,或苦思生命的「重大」問題,都會有豐富的收獲。但是,艾麗特也指出:「我們總是用理性來解釋苦難,以便滿足自己。一旦覺得自己已經窺見奧祕的真相時,就停止繼續尋求。其實,這些問題依然懸而未決,我們應該繼續探討;然而,我們卻將這些疑問束之高閣,任憑他們漸漸失去意義和重要性。」 人生最大的恩典,或許就是能夠在看似毫無意義的痛苦中,找出深刻的意義。通常我們能夠接受一些有意義的痛苦,像是生產之痛、運動後之痠痛、外科醫師的手術……等,然而,要是我們無法從痛苦中找到任何意義或原因時,多數人的反應,就像是躺在手術台上的一隻貓(這是路益師〔C.S.Lewis〕所舉的例子),牠不知道為牠動手術的人到底是獸醫還是解剖師,因此就只有張牙舞爪,拼命攻擊。 索忍尼辛(Alexander Solzhenitsyn)的例子非常值得重視,他不但勇於面對生命中無法明白的艱難,更進一步視其為生命的轉機。他經歷西伯利亞最殘酷的集中營而僥倖生還,多年來一直想找出自己被囚禁的意義。如果他下監是命中注定,源於自己作惡多端,那他倒還能接受;可是,那些被射殺、被燒死,比他遭到更慘無人道待遇的人呢?難道他們是絕世惡魔嗎?根據他的觀察,無辜之人的下場最慘;至於那些劊子手呢?為什麼他們卻大享亨通呢?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苦思,索忍尼辛決定不再被苦難這個謎所糾纏,而願意心平氣和地看待事實,無論想通沒有,都接受苦難的存在。頓時之間,他有了新的領悟: 從那時起,我發現苦難的答案:我們存活的目的,不在飛黃騰達,而是靈性的拓展。回顧過往,我意識到自我懂事以來,就對自己以及奮鬥的動力不甚了解……。就像海浪把不諳水性的泳者沖向岸邊,我也痛苦地被厄運的浪潮沖到乾地。然而,正因如此,我如今才能走在我心所渴望的道路上。 對許多人而言,面對風浪時,咬緊牙關是惟一的選擇。這個信念其實是伴隨著一種恐懼,他們不敢卸下防衛,也不敢表露真情,因為他們認為戴著勇者無敵的面具,就是一層保護。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副面具非但不能提供保護,反而有害:為了避免在別人面前流露傷痛,他們被迫默默地獨自承擔。 浴火重生的榮耀 在現今這個習慣心理輔導的文化當中,我們比較容易接受「分擔彼此傷痛」是面對苦難最好的方式。但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也有不少人在歷經重大艱難之後,真的變得更加堅強。我從他們身上體會到,傷痛或許並不是生命中全然負面的體驗。只要我們願意,傷痛也可以成為救贖的契機──就像浴火重生的經驗,能夠精煉、更新我們。其實,很少人能歷經苦難而不帶苦毒;若能保持尊嚴、不被擊倒,就更困難了。黛比的故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黛比從小家境優渥,就讀私立名校,經常暢遊歐州,還到著名的莊園渡假。高中畢業後,她進入波士頓名校史密斯女子大學就讀。但是,享有特權的童年卻在她中年之後全然改觀。 黛比四十三歲時,發現手腳有痲痹的現象,當時她已結婚並育有六子。她的病情特殊,就連醫生也查不出原因,她只有無言地忍受這逐漸惡化的惱人病症。很快地,她越發地衰弱,顫抖的情況也更嚴重。「媽媽都不能幫我拉上夾克的拉鍊了,」她兒子湯米這樣告訴同學。黛比必須雙手使盡全力,才能拿起桌上的牛奶;然而,她仍然堅持履行母親的職責。 1969年初,黛比的脖子後方出現一個硬塊,她立即住院接受緊急手術,拿掉腫瘤。但是,手術完成後,她自頸下完全癱瘓,幾乎無法動彈,只能靠著眼睛與人溝通。 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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